2020年春冬之交，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鼠年春节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绝大多数家庭开启了“足不出户”的生活，孩子们的日常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一特殊时期，翻开书页，不仅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平和，更是为了获得冷静且有价值的思考。
刘绪源先生曾说：“人生本是平淡的，正是平淡之中蕴藏着深远。”作为文博题材的少年冒险小说，邹凡凡“奇域笔记”系列故事便是如此。它们无不起笔于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开头，字里行间亦不乏轻松戏谑；而在这不动声色的层层推进中，在张弛有度的情节里，小说竟酝酿出了无比丰厚、广阔的叙事空间……这一系列于2019年1月推出5册，半年内套书实现4刷，良渚申遗成功之际又推出第6册《远古守护者》，总印量达15万册，总码洋达377万元。那么，这套书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能够源源不断地吸引小读者？
读罢入围2019深圳“十大童书”top100的《一片青花瓷》，答案便不言自明了。毫无疑问，作为“奇域笔记”系列的第四册，首先它是一部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的少年冒险推理小说。创作这类小说亟需警惕的就是对孩子思维能力和判断能力的低估，从而呈现出一系列缺乏基本逻辑的文字。而这部小说却几乎将一个少年推理故事讲到了极致——所有看似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细节，例如一封信、一句诗，都能在后文中找出与之相咬合的“呼应”，就像图画书创作中所讲究的那样，“故事里不应该存在一个单独出现的元素”。读者完全可以在小说中享受到一种“沉浸式”阅读的快感，收获一番抽丝剥茧的乐趣。
而在这看似轻松、刺激的“类型化”书写模式中，小说叙述流淌出的文学感与人文性，显得愈发珍贵和直指人心。在这份文学感与人文性中，有瓷器瑰宝与传统诗词带来的文化自信与自省，有关于科学技术发展的畅想，有对野生动物保护的期待，亦有温和女性主义的呼喊，等等。凡此种种，对于身处疫情逆境中的人们而言，无异于一剂对照现实的精神良药！
在《一片青花瓷》中，所有故事皆从一枚纪念“恐怖亨利”的心形瓷片开始。为解开瓷片背后的秘密，“奇域”掌柜夏小蝉、冯川和艾米·格林这三位少年的足迹几乎遍布大英博物馆、白金汉宫和剑河之滨等伦敦的文化名胜。几经辗转，中华传统瓷器之美在我们眼前徐徐绽放——原来，中国瓷器曾举重若轻地连接起东西方数百年间的人类文明，见证并参与着世界文化的进步与变迁。而贯穿故事始终的“一十九年光阴与汝，茕茕一颗真心独碎”等诗句，无疑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中华诗词之美。
此次疫情令人们意外地发现了无人机等人工智能在疫情防控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事实上，在科技感方面，《一片青花瓷》亦令人印象深刻——它借由一件古物将过去、现代与未来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打造出了全然属于我们自己的、科技感、现代感十足的文博冒险故事。于是，你会在小说中看到无人机，看到仿生机器人，看到各色脑洞大开的人工智能……而这种气象万千的书写，又时常与悠远浩渺的历史大背景遥相呼应，并且指向人类共同的未来，读来十分令人神往。
如果要挂一漏万地谈谈《一片青花瓷》中的“呼应”，我首先会想到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与圣保罗划船俱乐部之间或许存有某种隐喻式的联结，那些关于生存与冒险、关于永不停歇地尝试和探索、关于人类永恒地热爱，都已不言自明地暗含在故事的脉络中。“月光社”与“新月光社”时隔几百年，前者致力于科技的发展、为人类谋福祉，后者则借由高度发达的科技惩恶扬善，为平凡的人们和动物寻求久违的公平、正义与安全。两者无疑都对其所处的社会现实具有某种深刻的洞见和冷峻的思考。而18世纪的玛格丽特公主和“大魔头”舍监虽身处不同时代，却都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巾帼英雄。与此同时，小说还刻画了一批勇敢而富有冒险精神的女性形象，除小蝉外，更有不乏狭义心肠的艾米·格林和向往自由、敢于冲破世俗藩篱的班克斯小姐……如此设计，无疑暗合了作者的话：“我的书不是说让女孩子们都去冒险，而是希望她们读过之后更有可能勇敢、独立地做出人生的种种选择。”
此外，你很难在一部“通俗”小说中读到这样有见地、有担当的句子：“如果说远古时代人类对于动物的杀戮还含有生存、自保或者无知等因素的话，那么到了今天，还有人纯粹为了经济利益而残杀、虐待动物，在我看来这就是无法原谅的！”你也很难在一部儿童小说中读到如此描写刻骨铭心的爱情的语句：“然而所有这些微小的喜悦，在长久的失望与痛楚面前，就如同漫长寒夜间转瞬即逝的花火”……总之，寥寥数语中，作者已将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将古代文明和现代科技，将古典气象和当代精神，打通而后实现了巧妙的融合与提升。甚至于达利、莫扎特、达·芬奇、特纳等灿若繁星的名字都淡化为小说叙事的背景，成为整个故事中浑然天成的一部分……
不难想象，读如此故事长大的孩子，大概会既活泼率真又不乏深刻的见地，既关注科技的发展亦能对我们传统文化中的瑰宝如数家珍，既热爱我们足下的这片土地又具有现代的、先进的、全球性的视野、思维和观念。而待疫情结束，直至他们长大后，这份宝贵的阅读记忆也将长久地留在他们身体里。正如邹凡凡在书的后记中写道：“我希望，许多年后，夕阳下，晚钟里，对于那些已经白发苍苍的小读者们而言，会有‘奇域笔记’的零星画面在他们脑海中倏忽闪过，年少的热血与激情再次燃起”……我想，这或许便是“清浅之中蕴藏着深远”的意义，也正是阅读最美好的现实意义。
作者：黄晨屿，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